第383章 吹吹枕邊風
自那夜起,魏昭更忙了。
虞聽晚時常見不到人。
不過她也忙着曬書。
取下簪子,用尖端輕輕一挑,将曬的差不多的書翻頁。
又從如婆子那裡些學修補的技巧。
都是精細活,好在她也耐得住性子。
這些時日下來,也算得心應手。
日子轉瞬即過,直到周家行刑那日。
刑場設在上京顯眼之處,四通八達,公開處置,以達警示目的。
還不到午時,就圍了不少百姓。
“怎麼還沒開始?
”
有婦人冷冷道:“劊子手在邊上磨刀呢,锃亮锃亮的,鋒利的不行。
要我說就該用長鏽的刀,一刀下去就死了多沒意思,不如多來幾刀,讓他們腦袋還和脖子連着一半,人卻沒法及時死成。
”
“哇,你好毒。
”
“我毒?
我女兒早些年被周瑄拖走糟蹋,不堪受辱上吊死了!
我男人讨要公道,人也沒了。
”
“我恨不得親自動手,送那些人下地獄!
”
“住嘴!
”
隻聽一聲冷呵。
衆人紛紛往後看,就見九公主冷着臉,不知何時來的。
這……
衆人連忙避讓。
這可不能惹。
九公主雖說是中宮所出,如今皇後被廢了,舅舅一家也要成亡魂了,可她到底是皇上的女兒。
應長宜快步上前,死死看着那粗鄙婦人。
“來人!
把這出言不遜的瘋婦拖下去!
”
婦人身上穿着補丁,聞言笑的凄涼,絲毫沒有慌張求饒之意。
“來啊。
”
“弄死我啊。
”
她甚至往前。
“公主身上也有一半周家的血,草菅人命又能算什麼?
有本事就在這裡把我也處置了!
”
“呸!
”
“不過是仗着皇家的勢!
”
應長宜眼底猩紅,氣的手抖啊抖。
一個低賤之人,也敢對她這樣!
她身份高貴,卻短短幾日從雲端跌入泥中。
父皇不見她,宮裡那些曾對她百般谄媚的公主,都在背後看她笑話。
她尖聲:“來人!
殺了她!
殺了她!
”
可身後的宮仆眼觀鼻鼻觀心,似沒有聽到那樣。
“太傅來了。
”
也不知人群誰喊了一聲。
就見東側那邊顧傅居眼神犀利,穩重嚴肅着仙鶴朝服,眉宇透着深邃睿智和多年位居高位下的沉澱,走在最前頭,身後領着衆文官浩浩蕩蕩而來。
“欸,往那邊看,魏将軍也來了。
”
西側,魏昭坐在輪椅上,被忠勇侯推着過來。
武将皆在他身後,也是長長的隊伍。
别看兩人各為文武官之首,可這裡面除了效忠他們的,還有二皇子的人,皇上的人,五皇子的人,以及之前曾向太子黨賣好的人。
隻要不涉及利益沖突,魏昭和顧傅居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。
不同于文官,武将規矩沒那麼多,一路過來還在相互交談。
魏昭就聽到身後有人嗓門很大。
“早些年周家想提拔我,還想嫁個庶女給我。
”
“我當時還以為撿了個天大的便宜,可那周家小姐嫌我老母眼瞎。
那老子能娶她?
我老母當初要不是為了供我學武,何至于沒日沒夜的繡針線壞了眼睛?
我出息了,哪能為了一個不得體的女子,忘恩負義不供養母親把她趕去老家,那可不是人幹的事!
好在沒答應。
”
不然他也要死翹翹了。
“歸之。
”
魏昭聽到忠勇侯叫他。
忠勇侯憂心忡忡:“怎麼瞧你比上回還要虛弱些。
”
臉色慘白慘白的。
魏昭:……
因為出來前,虞聽晚給他擦了一層粉。
忠勇侯:“這裡煞氣重,也不知會不會沖撞到你。
”
沒有官職,隻是個纨绔,但也在名單之列不得不來的蕭懷言笑了一下。
“父親放心。
”
“順國公府又不是沒給他辦過喪宴,都有經驗了。
”
“隻要他兩腿一蹬,先前挂的白綢,白燈籠,就能取出來重新用。
”
他還要再說話,就見忠勇侯眼裡充斥着怒火,好似隻要他再張嘴說不吉利的話,就能衆目睽睽下抽他。
蕭懷言閉嘴。
魏昭幽幽:“那個……”
忠勇侯連忙問:“怎麼了?
”
魏昭恹恹:“被氣到了。
”
他說的很慢:“也許本來能活五年,一下子縮短成一年了。
”
蕭懷言:……
也不知和誰學的,那麼不要臉。
他剛要說話,後背被忠勇侯重重拍了一下。
“你個混賬東西!
”
魏昭:“那個……”
魏昭問蕭懷言:“疼嗎?
”
你應得的。
忠勇侯罵蕭懷言:“你看看你,隻會說風涼話。
再看看歸之!
被你氣成這樣了,都不忘關心你!
”
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!
蕭懷言:……
好好好。
我活該!
文官武将在路口會合。
甭管有仇的還是沒仇的,抱拳的抱拳,作揖的作揖。
除了兩個人。
顧傅居還有魏昭。
一個站着氣場很大。
一個坐着,氣場絲毫不輸。
顧傅居收回在魏昭身上的視線,往前頭刑場那邊去,他走的不疾不徐,每一步都沉穩有力,即便上了年紀,文人風骨在他身上展示的淋漓盡緻。
待他走近,朝應長宜微微拱手,故作不知:“公主怎在此?
”
身側的賀诩然:“太傅不知,是皇上臨時起意讓公主過來觀禮。
”
在重要場合,他是不喊姐夫的。
這話委婉了。
明明是應長宜為周家求情,惹應乾帝不喜了。
可見不是讓她來鬧事的。
還當周家顯赫,母親是皇後的?
她應長宜可沒以前那般尊貴了。
顧傅居這才了然颔首:“苦主有怨,乃人之常情。
公主也得體諒他們痛失至親之苦。
”
“周家如此,是作孽多端,既是來送最後一程,公主可千萬不要犯一樣的糊塗。
”
他笑了笑,似格外溫和:“公主是姑娘家,待會行刑時您可得站遠些,别沾了血回頭夢魇。
”
他說話的空檔,遲禦代替忠勇侯的位置,推着魏昭直接繞過兩人,去了觀禮台。
等顧傅居也準備過去的時候,有人湊了過來。
“怎麼回事啊?
”
忠勇侯:“你和歸之陌生的半點不像翁婿。
怎麼不及我和他親昵?
”
顧傅居不想理他。
忠勇侯笑了一下:“都這個年紀了。
不如低個頭,認個好,把人哄高興,他吹吹枕邊風,聽晚那孩子沒準耳根子一軟,就喊你一聲爹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