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卷 第571章 若還能穿回去
顧歡喜睡了一下午,這會兒也不困了,将兒子放到小床上,輕柔的晃動着,随意的問,“往湖田村報喜了吧?
”
許懷義道,“報了,過幾天大伯他們會來給壯壯送米。
”
“你說他們會不會對孩子跟我姓有啥意見啊?
”
“他們能有啥意見?
這是咱倆的事兒,咱倆說了算,旁人哪有指手畫腳的權力?
”
顧歡喜轉頭看着他,揶揄道,“真心話?
”
許懷義一臉坦蕩,“那必須的啊,之前咱倆不就說好了嘛,不管這胎是男是女,都随你姓,難不成因為現在生的是兒子,我就反悔了?
”
顧歡喜似笑非笑的輕哼了聲,“就怕你不甘。
”
許懷義頓時幽怨的道,“媳婦兒,你也太小看我了,我是殺人你還能不清楚?
我又不重男輕女,兒子閨女都一樣稀罕,我待阿鯉如何,所有人都看在眼裡,比對兒子還上心吧?
”
“那是之前我們隻有阿鯉一個孩子,你沒得選擇……”顧歡喜盯着他,步步緊逼,“真的不反悔?
不想讓兒子跟着你姓?
不怕被人取笑?
”
許懷義按着她肩膀,眼神不躲不閃,“不用考驗我,媳婦兒,你就放一百個心吧,不管誰到我跟前嘀咕,我都不會動搖,在我心裡,兒子閨女真沒啥分别,真要說感情深,那也必須是阿鯉,她陪咱們多少年了?
這小子才一天而已,還能跟姐姐争寵不成?
原主是贅婿,按說當初阿鯉就應該跟你姓顧,可咱倆穿了過來,許昭這個名字是一早就定下的,你不也沒跟我争嗎?
現在咱倆一人一個,正好公平了,多好!
至于男女的問題,隻有古人們才在意,我能那麼迂腐?
閨女咋了?
閨女照樣能繼承家業!
至于爵位,朝廷肯定不同意給阿鯉,那就是壯壯的,可咱閨女也不吃虧啊,她如今已經是縣主了,也不缺身份地位,将來說不準我還能再給她掙個郡主當當,那比侯爵還要尊貴呢。
所以啊,兒子跟你姓,我是一點不介意,反正都是我兒子。
”
顧歡喜聞言,揚起嘴角,“算你過關了,不然,哼……”
許懷義也笑起來,“我可是模範丈夫,二十四孝好老公,标準女兒奴,能給你收拾我的機會?
”
顧歡喜白他一眼,“莫忘初心,再接再厲吧。
”
許懷義嬉皮笑臉得的應下。
顧歡喜的考驗并非是無理取鬧,她笃定會有人在許懷義耳邊念叨,過去也就罷了,可他現在貴為侯爺,身份地位早已不能同日而語,找個由頭把她給休了都可以,别說讓兒子随自己姓了。
畢竟他真的有爵位可以繼承,讓兒子跟着自己姓,再合情合理不過。
顧歡喜如今是處于弱勢的,照眼下人的思想,她所有的富貴榮耀,都是許懷義給的,家裡哪有她說話的餘地?
兒子跟她姓,絕對有害無益。
她其實也無所謂孩子跟誰姓,但承了原主的身子,還借着原主父親做了那麼多事,總要報答回去。
所以,她得提前敲打一下,免得他被撺掇了。
送米那天,天氣正好,雖然路上還積着厚厚的雪,但大大的太陽,照在身上暖洋洋的。
湖田村來了不少人,許大伯帶頭,挎着柳條編的箢子,裡面鋪着今年的小米,小米上面再擺一層紅皮雞蛋,除此外,還得有紅糖和面條。
這是許家村那邊的規矩,顧歡喜沒有娘家人,他們就代勞了。
至于其他親朋好友,則是要到滿月才會上門賀喜。
顧歡喜坐月子,受不得累,許大伯母帶着幾個女眷來屋裡說了一會兒話,就去外間喝茶了。
阿鯉小大人一樣的招待着,屋裡不時傳出陣陣笑聲,足見她這個小主人陪客陪的很到位。
男方那邊自有許懷義陪着,也相談甚歡,他沒架子,情商又在線,隻要願意哄睡誰高興,就沒有能躲過去的。
隻是,好好的氣氛,到底還是因為許大伯的一句話給整沉默了。
許大伯果然如顧歡喜所料,不可避免的提及了壯壯跟誰姓的問題。
他也不是對顧歡喜有啥意見,就是為侄子操心不平,“懷玉啊,此一時彼一時,你如今可是侯爺了,将來要請封世子,壯壯姓顧,這,這不合乎規矩吧?
”
其他人聞言,面面相觑,卻都沒開口,連向來無條件支持許懷義的徐村長都沒出聲阻攔。
顯然,大家夥兒的态度都差不多,覺得許懷義吃虧了。
許懷義神色自若的道,“大伯,不管我爬的再高,那也是顧家的上門女婿,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,有文書在呢,君子重諾,我還能翻臉不認了?
再說,即便沒有那張紙約束,我也不能忘恩負義啊。
我能有今天,嶽父功不可沒,歡喜付出的更多,不能我現在發達了,就不把這些看在眼裡了吧?
那我成啥人了?
況且,歡喜待我已經夠好的了,阿鯉本來也該随着她姓顧的,但當初,還是姓了許,給足了我臉面,我得知道好歹,得記恩啊!
”
一番話,不軟不硬的,讓許大伯如坐針氈,可想到許家的列祖列宗,還是硬着頭皮繼續道,“阿鯉是個好姑娘,可到底是個閨女呀,沒法頂門立戶……”
許懷義淡淡的打斷,“大伯,在我這裡,閨女兒子一個樣,沒啥區别,将來分家産,倆人也是對半分的,不會厚此薄彼,說不得,我還會偏疼阿鯉一些呢,她可是我長女,打小就懂事孝順,也聰明上進,咋就不能撐起門戶了?
倒是壯壯,還不知道将來是個啥樣,他若不争氣,那我肯定不會把家産分給他去敗光喽。
不瞞您說,比起兒子,我其實更喜歡跟着閨女養老過日子。
”
一語驚起千層浪,尤其最後一句,太挑戰時下人的認知了。
養兒防老是千百年流傳下來的鐵律,至于閨女,那是潑出去的水,咋可能指望呢?
沒有兒子,就是默認的絕戶,在村裡都擡不起頭來,誰會像許懷義似的,還以此為榮的?
連家産都說要對半分,這在他們看來,簡直匪夷所思,約定俗成的規矩,家産都是兒子的才對,閨女隻能帶走一點嫁妝,是沒有資格争搶的。
不過如今的許懷義積威已重,還真沒幾個人敢開口反駁。
隻有許大伯,像是受了刺激,白着臉道,“懷義,你咋能這麼想呢?
有兒子在,哪能跟着閨女過日子的?
那不是陷兒子與不孝嗎?
你可不能有這種危險的想法啊,壯壯必定随你,将來指定出息,頂門立戶,光宗耀祖,還得靠他啊!
阿鯉再好,那也是個顧娘家,以前你們想留她在家裡招贅,就不說了,現在總不能還給她找個上門女婿吧?
那置壯壯于何地?
所以,她遲早要嫁出去,嫁出去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,你分一半家産給她,不是便宜了外姓人?
你就是再疼閨女,也不能置規矩禮法于不顧啊,那不讓人笑話了?
”
許懷義蹙起眉頭,他知道自己的思想跟古人沒法兼容,但親耳聽到他們處處透露出阿鯉不如壯壯的意思,還是覺得刺耳不适,“大伯,我不在意别人咋想咋看,我自己掙的家業,想咋分就咋分,别人管不着,别說我不舍得将阿鯉嫁出去,就算她哪天真出嫁了,那也是我閨女,不是潑出去的水,我随時都能接回來。
至于壯壯,我會好好教育他,兒子跟閨女是一樣的,在這個家裡,擁有同等得地位,他必然不會輕視他姐姐,若敢有獨占價格的想法,我能打斷他的腿。
”
最後一聲,帶了幾分戾氣出來,可見,許懷義并非是放狠話,他是認真的,真的對閨女兒子一視同仁。
許大伯,“……”
他張着嘴,卻說不出話來,像是受到了啥驚吓一樣。
徐村長這時問,“那爵位呢?
你是咋打算的?
”
許懷義漫不經心的道,“爵位就給壯壯好了,阿鯉早就是縣主了,也不稀罕,姐弟倆不至于為了這麼點東西就斤斤計較,有能耐的會自己去掙,惦記父母的,那都是沒本事。
”
好男不吃分家飯,他可不想養出個啃老的兒子。
徐村長聽了這話,暗暗松了口氣,笑着點頭,“懷義說的對,有出息的孩子,都是想着咋去折騰,讀書也好,習武也行,或者做生意掙錢,都是條出路,光惦記着分父母攢的那點東西,算啥本事?
”
其他人這才紛紛附和起來。
許大伯還要說點啥,被小兒子拽了下袖子,不得不把話咽了下去。
吃過飯,湖田村的人離開後,許懷義先旁敲側擊的跟閨女聊了一會兒,聽到沒人在她跟前說些亂七八遭的話,這才放了心,去尋顧歡喜吐槽。
“大伯咋就總是拎不清呢?
啥閑事都要管!
我姓許沒錯,可都跟老許家斷絕關系了啊,還惦記讓我光宗耀祖呢,呵,早知今日何必當初?
那會兒沒攔住親兄弟賣兒子,這會兒再伸手算咋回事?
好好的管他那攤子不就行了?
非得操心咱家孩子姓啥,百年以後,姓啥都無所謂了,不懂他到底固執個啥勁兒?
徐村長就比他聰明多了,人家不讨嫌,就關心了一下爵位問題,知道我會給壯壯,就沒再說啥。
唉,回頭我得跟二堂哥聊聊,讓他多勸着點大伯,這把年紀了,修身養性多好,兒孫自有兒孫福,長輩插手就添堵……”
顧歡喜早有預料,很是淡定,“聽聽就行,不用放心上,大伯就這樣,性子怕是改不了了,不過,他管着善堂還是挺不錯的,心眼好兒,又負責,啥事都盡心盡力的,有他在,我才敢擴大善堂規模,才能當甩手掌櫃,人嘛,沒有十全十美的,盡量看他的閃光點吧……”
許懷義悶悶的“嗯”了聲,“我倒也不是很生他的氣,我就是替咱閨女委屈,憑啥他們都理所當然的覺得家業都是兒子的呢?
憑啥認為閨女就得是潑出去的水、不能指望呢?
咱閨女多懂事努力啊,他們明明也都看到了,卻還是不當回事。
性别就那麼重要?
随意就抹殺咱阿鯉付出的一切?
實在可恨!
阿鯉現在還小,若是将來體會到這種不公,知曉了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惡意,她得多痛苦啊?
”
顧歡喜歎了聲,“大環境如此,咱們隻能在家裡一視同仁,卻左右不了别人的态度,這是沒辦法的事兒,除非朝廷願意提高女子的地位,給予尊重,不然,阿鯉遲早要面對那些不公。
”
許懷義若有所思的道,“要不等小魚上位,撺掇他重視女子,讓男女平等起來?
”
“你覺得可能嗎?
就算小魚答應,其他人也不買賬。
”
“若是我們能再穿回去就好了,阿鯉到後世,就能跟男孩子一樣,随便抛頭露面,讀書就業,誰敢輕視?
”
聞言,連顧歡喜都忍不住心動了幾秒,“幻想的挺美好,若真實現了,你舍得眼下的一切?
”
到了後世,倆人可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打工人,什麼侯爺,什麼禁衛軍統領,還有偌大家業,統統都沒有了。
一朝回到解放前,可不是誰都能接受的。
許懷義愣了下,怔怔片刻,堅定的道,“我舍得。
”
他并沒有白來一趟,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兒,惠及了大雍的百姓,也實現了前世得夢想,該滿足了。
如今玉米和小麥都已普及開,等紅薯再大量種植,天下将沒有饑荒,百姓安居樂業指日可待。
盛世初現,他便是離開,也沒有任何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