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叔還好，男人都好面子，來這種地方也不能露怯，大不了一個月賺的錢都搭進去，再賺就是了。

　　牛嬸子就有些膽怯了，風風火火的婦人此時呼吸都不敢大聲喘氣的，幾個孩子也一樣小心翼翼，外面走過無數次，第一次進來，感覺處處都好精貴，生怕碰壞了讓他們賠償。

　　夥計也不是狗眼看人低的，人家進來就是客人，吃一碗面也得招待了，“幾位，用點兒什麼？
我們店的招牌陽春面十文錢一碗，你們要是飯量大，我可以讓後廚多加面的。
”

　　沈南栀第一印象很不錯，這夥計挺好的，“招牌菜是什麼？
有沒有孩子愛吃的菜啊？
我們今兒全家來慶祝，得吃點兒好的。
”

　　“那是有喜事兒，應該慶祝了，招牌菜是小炒公雞，醬燒鴨，還有紅燒魚，四喜丸子，孩子愛吃的甜口菜有糖醋山藥，糖藕丸子等等，都是味道很好的。
”

　　“一樣上一道，一人再來一碗面，不夠了再加。
”

　　“好嘞，您稍後，送您一疊子瓜子，您磕着打發時間，後廚盡快上菜了。
”

　　“小二真不錯，熱情周到，不會瞧不起人，賞你的，以後好好幹。
”

　　“多謝姑娘賞。
”

　　竟然是二錢銀子，夥計樂瘋了，他一個月才一兩薪水呀。

　　原以為是一家子窮摳搜的打打牙祭，沒想到是有錢人呢。

　　牛嬸兒等人一走，才低聲道：“吃兩道菜嘗嘗味道就好，點那麼多太浪費了。
”

　　沈南栀給他們倒茶水，“吃進肚子裡就不會浪費了，牛嬸兒多吃點兒啊。
”

　　牛德寶：“我們肯定吃光光，不會浪費，南栀姐姐，明兒咱還賣香腸，賺多多的錢，以後我讓阿爹阿娘天天下館子，給弟弟娶媳婦兒，給妹妹攢嫁妝。
”

　　隔壁桌子的客人都被逗笑了，“這孩子倒是懂事兒呢，知道照顧家人，是個好孩子。
”

　　沈南栀看他五十多的年紀，一身天青色的長衫，相貌不凡，眉眼溫和，不像個壞人，道：“可不是嘛，我家幾個孩子都不錯。
”

　　飯菜陸續端上來，沈南栀問牛叔：“喝兩杯吧？
我陪牛叔喝。
”

　　“好，來一壺酒，牛叔今兒高興，你終于脫離火坑了，必須喝點兒。
”

　　沈南栀前世就好喝酒，以前是應酬多，自身酒量也不錯，幾乎天天喝，後來當了大老闆，喝酒就是一種品味，不再是為了應酬喝的自己胃吐血。

　　慢慢的愛上品酒了，國内外的名酒一嘗都能喊出名字和濃度，來源地等等，唬一下外行人不成問題了。

　　酒水這裡隻賣一種，叫五糧燒的，度數不高，渾濁的跟米酒一樣，竟然要五十文一壺酒，不過一斤的量。

　　好酒自然是貴的，沈南栀也不挑剔貴，和牛叔幹一杯，喝下去品了品，道：“這就差點兒意思，五種糧食倒是不假，隻是水不夠好，有些酸澀，若是用山泉水，這酒的價格能翻一倍了。
”

　　隔壁的老者來了興緻：“姑娘也懂酒？
”

　　“我也是瞎琢磨的，以前陪着家父喝過不少，說的不對大叔别笑話我。
”

　　“沒有，我也是常喝這個酒的，你這麼一說，我倒是覺得可以改良一下，多謝提醒了。
”

　　“您是……”

　　“我是這五糧燒的東家，愛美食美酒，常來這兒吃的，老夫姓謝。
”

　　牛叔起身拱拱手行了一禮：“原來是謝老爺啊，久聞大名。
”

　　“坐下說，你們家是住縣城的嗎？
做什麼的？
”

　　兩邊聊了起來，謝老爺也是自己吃飯喝酒有點兒孤單了，找人聊聊。

　　這一聊，可了不得了，那個胖姑娘不管什麼都能說出點兒門道來，見識不凡啊，不是個一般的姑娘。

　　牛叔也沾光，謝家以後需要用的豬肉都從他這兒買了，多了一個大客戶呢。

　　牛叔去陪着謝老爺喝起來，沈南栀招呼孩子們吃飯，一個個吃的滿嘴油光，小臉上滿是幸福。

　　門口鑽進來一個小腦袋，是個小乞丐，笑嘻嘻道：“小二哥哥，給點兒飯吃呗，三天沒要着吃的了，可憐可憐吧。
”

　　夥計道：“去後面巷子等着，等客人們走了我給你留點兒，别在這兒打擾客人們的雅興，掌櫃的揍人我也沒法子了。
”

　　“後面人太多了，我搶不過他們。
”

　　夥計也無奈，“等着吧，這也沒法兒。
”

　　牛三寶最心軟：“姐姐，給他點兒吃的吧？
”

　　或許是因為收養三個孩子帶來的陰影，沈南栀對行乞的孩子沒多少恻隐之心，道：“夥計會給他的，不用咱們操心，這年頭誰都苦，隻能先過好自己的日子，快吃吧。
”

　　牛三寶低頭吃飯，最後偷偷藏起一塊兒肉，等待會兒塞給乞丐吃。

　　吃飽喝足，沈南栀算了賬，花了不到二兩銀子，牛嬸子又心疼了，全家一個月都花不了這麼多，一頓飯給吃沒了。

　　沈南栀笑着道：“我有錢啊，等姜家還了錢我就是小富婆了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都行。
”

　　牛嬸子歎息：“那點兒錢你留着當嫁妝，可不敢胡花了，以後得日子還長着呢，可得精打細算了。
”

　　沈南栀：“嫁妝還怕夫家惦記呢，不如先讓自己好過了，好的夫家不在乎我的嫁妝，為了嫁妝娶我的也不是良人，我也不會嫁。

　　嬸子幫我留意一個宅子，要大點兒的，咱們可以搬過去一起住。
”

　　“你呀，主意這麼大，嬸子說不過你，宅子好說，嬸子幫你留意。
”

　　牛叔喝的有點兒多，沈南栀聽着他把自己的事情都給人家謝老爺講了，謝老爺也大罵姜忱無恥，簡直是斯文敗類，不配做秀才公。

　　兩人一起罵姜忱，引以為知己，就差拜把子做異姓兄弟了。

　　牛嬸子看時間不早，把他扶着告辭，再喝下去什麼秘密都讓人家給套走了。

　　沈南栀發現那個孩子還沒有走，蹲在角落裡曬太陽，竟然還笑得出來，露在外面的手腕腳腕上不少傷痕，吃了不少苦頭的。

　　牛三寶偷偷塞給他自己省下來的肉，小孩兒激動道了謝，幾口就吃完了，滿足的回味肉的滋味兒。

　　沈南栀裝作沒看到，不能扼殺孩子們善良的天性，不是每個乞丐孩子都是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