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老夫人定住了,她看着姬氏,微微耷拉的眼角擡起,充滿了研判,看她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。
但她不是開玩笑,她很認真。
全身血液頓時沖向她的腦袋,她艱難地呼吸一口氣,簡直不敢相信平西伯夫人會問她要銀子買藥。
親家一場,且是買藥的,有必要算得這麼清楚嗎?
好不容易,她才壓住那份羞辱感,給一旁的孫媽媽打了眼色,有些話她矜着長輩身份,自是不會說的。
孫媽媽隻得硬起頭皮問道:“夫人能否先出銀子?
回頭再還你。
”
姬氏道:“我匆忙出門,身上怎會帶這麼多銀子?
”
孫媽媽聲音細弱蚊蠅,“夫人可以回去拿了再買啊。
”
姬氏笑了起來,“這不是多此一舉嗎?
我還得跑一趟府裡,直接你們給我不就行了嗎?
反正到時候也是要還我的,總不可能你們偌大的将軍府,二百兩都拿不出來吧?
”
戰老夫人臉色漲紫,姬氏分明是在羞辱她。
孫媽媽讪笑,“怎麼會?
隻是賬房剛好沒在,所以……所以一時沒能支取銀錢。
”
姬氏起身,淡淡地道:“那你們派人去找他回來,我先去看一下清如,你們拿好銀子送到文熙居,我再替你們跑個腿吧,橫豎也是跑個腿的事,一場姻親我沒有理由不幫忙的。
”
姬氏說完,行了個萬福便出去了。
出了院子,她唇角挂了冷冷的笑,真是想瞎了心了,竟然還敢叫她拿銀子買藥。
王清如這幾日養着身子,整個人都靜下來了。
經曆過一次死裡逃生,她想起自己一隻腳踏進鬼門關,她心裡就發寒。
在這之前,她對闵氏的死都持有一種可笑可憐的态度,覺得闵氏不至于,做人如此脆弱,扛不起一點事,那活着也是沒用的。
但是她自己差點就死了,知道了死亡如此之恐怖,可闵氏那樣膽小的人卻甯可死,跳河不成就自缢也要求死,可見她心裡是真絕望到了什麼程度,才會如此的決絕。
她心裡開始有些難受,為闵氏。
也有了一些愧疚,她一開始覺得闵氏的死和她沒有關系,但是嫂嫂罵了她,說闵氏自盡,她有很大責任。
她一開始不甘心,但嫂嫂一樁一件拿出來跟她說,在嫂嫂的形容下,她看到了一個面目可憎尖酸刻薄又自私的女人,那個人就是她。
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成了這樣,她是平西伯府的三姑娘,從小到大沒有吃過半點苦,說是人間富貴花不為過,但為什麼嫁入将軍府之後,她把銀錢看得比人命還重要?
看到嫂嫂進來,她擦去眼淚,雖然知道嫂嫂不待見她,也忍不住哽咽地道:“嫂嫂,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對她,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跟她作對的。
”
姬氏坐了下來,一開始沒說話,但見她一直擦拭淚水,才淡淡地道:“你不是故意要害死她,但你是故意跟她作對,闵氏沒錢,你看不慣她的寒酸小氣做派,你想用剝奪銀錢的方式來羞辱她,想看到她因銀錢窘迫寒酸的樣子,來彰顯你的雍容貴氣,你比不過宋惜惜,甚至比不過李婧,所以你來跟闵氏比,你赢了,她死了……”
姬氏停頓了下,雖然知道接下來這句話很殘忍,但是她也要說,希望對她是當頭棒喝,“但她死了,你的孩子也沒了,你想沒想過如果她沒死,那麼她可以去買丹雪丸,頂多是要湊一筆銀錢而已,藥王堂是認她的。
”
王清如手肘捂住了眼睛,哭着道:“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死的,真的沒想到。
”
姬氏看着她哭,“當你故意對一個人施加惡意的時候,就要想到因你的惡意會造成的最嚴重後果。
”